“她单独住在这儿?”
“对。这层楼没有其他房间。听说本来这儿是间库房,可小姐喜静,也爱这儿的景致,老爷也只好由她了,虽然她本该住在东厢房那儿的闺房中。待会儿我会让闵二爷的老用人送茶来。您先好好歇着,子时我会来叫您的。”
严远在他身后关上了门,狄公则又穿上了皮外套,因为这房间实在太冷了。从滑门那儿传来一股难闻的气味。狄公将剑放在铺着蓝色地毯的屋子中间的黄檀木桌子上,然后随意地环顾整个房间,只见入门的右侧有一个睡榻,四根黄檀木柱子上挂着一层薄纱帘,紧靠着它的是四个通常堆在一起的放衣裳的红漆皮箱。滑门一边是一张梳妆台,磨光的银圆镜下摆放着一个粉盒。入门的左面则是一座高高的椭圆形琴台,上面放着一张古琴,一旁则是个雅致的、打磨过却已弄脏的竹书架。滑门的一角有个雕花红木书案,他走上前细观挂于那侧墙上的画。那画中有一簇盛开的梅花,系从前一位著名画家的佳作,他也注意到书案上的砚、笔套、镇纸及其他书写工具,这些显然均为精挑细择的值钱古物。整个房间的确个性鲜明,符合那种有教养、眼光挑剔的女子品味。
他坐在屋子中央的桌子旁的竹榻上,可又立刻站了起来,因为竹榻已快要散架了。那死去的女孩一定很娇小。他拉过那张结实的红木琴凳坐了下来,伸了伸已经僵硬的腿,坐在那儿听外面屋顶上狂吼的风声。
狄公慢慢捋着长须,尽力想理清萦绕脑中的混乱思绪。他不敢肯定那个用渔网捕获匪首的计划能否成功。他那样做主要是为了鼓励闵员外,把闵员外从迷信的昏沉中解脱出来。他也不敢肯定他已实行的关键计划是否能成功。最可靠的方法还是他亲自去与匪徒谈判。但朝廷绝不会为了解救一个被俘的官员而向匪帮妥协,如此行事有损朝廷尊严,亦即鼓励其他歹徒同样行事。不过也许因他目前的高位,朝廷此次会破例也说不定。但若因此而活了下来,他会眼见匪帮如愿以偿,而且可能因此次的冒险成功,匪徒们会再次犯下暴行;之后他将再追捕他们,既往不咎,但新的罪行绝不饶恕。
谁偷了金子?他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猜想。就他在那屋主房间所见,那个丫鬟的确有机会得知钥匙藏于何处,但他却感到另有隐情,事实远非如此。那老人无疑非常爱自己的女儿,但有一次谈起她的时候,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而他又为什么坚持让狄公——一个朝廷命官,住在他死去女儿的房间呢?
沉思中他被一阵敲门声吓了一跳,一个身着蓝色粗布衣、佝偻着背的老用人走进房中,轻轻地将茶盘放在狄公的肘前,然后在梳妆台旁放了一个木水桶。他走向门口时狄公问他:“小玉小姐患心病死时是独自一人吗?”
“是,大人。”接着这个灰胡子便用一种狄公听不懂的方言说了一大串话。
“慢点儿说。”狄公烦躁地说。
“我是说她就躺在这床上,不对吗?”这老用人反问道,“她打扮齐整准备用晚膳,还穿着上好的白色长丝袍,我猜那袍子一定很值钱。可她却没下楼吃晚饭。先是严总管来敲门,可她没答应,严总管下楼叫闵二爷,也就是我家老爷,老爷又叫上我。他和我一起到这儿来,小玉小姐就躺在那床上。我告诉你,我们以为她睡着了,可不是那么回事,老爷叫她她也不应,老爷便弯下身搭了她的脉,合上她的眼皮。‘小姐心病发作,已经去了。’老爷脸色苍白地说道,‘叫上你老婆。’我和我老婆用一个竹担架把小姐抬到佛堂里。可真重,我说。本来廖管家应该帮我们把她放进棺材的,可那傻小子听到这消息后就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