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秘影
狄公拱肩缩背,身着厚重的皮外套,顶着凛冽的寒风,独自驰骋在荒野大路上。此时已近黄昏,冬夜的昏暗天色笼罩着这片被水淹没的光秃秃的土地,隆起的大路就像一面破镜上的裂痕。铅灰色的天空映在水中,低垂得好似贴近微波起伏的水面,北风驱赶着天空中的云雨,向迷雾笼罩的远山飘去。
陷入沉思的狄公飞奔向前,将他的随从们甩在半里之外。他弓着身子,皮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耳朵,双眼一直盯着大道的前方。他知道自己该好好考虑一下将来,两天之后他就必须赶到京城就任新的职位。被任命这一高位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而他的思绪却又不断地回到过去的那几天——在北州任县令的最后几天里,那噩梦般的经历一直困扰着他,使他的心思一直停留在三日前离开的那座严寒阴郁的北方小城。
三日来,他们穿过冰天雪地的北国,一直向南驰骋。突如其来的冰雪消融,使他们此时路过的这个州洪水泛滥成灾。早晨他们遇见了成群结队的农民,这些人离开被淹没的田地家园,向北逃去。他们背着可怜的家当,脚上缠着沾满泥浆的破布,神情疲惫、步履艰难地走着。当狄公一行在驿站用餐时,狄公的护卫官禀报说,前面是受害最严重的区域,而那儿却是必经之路。黄河的北岸已全部被淹没了。护卫官建议最好等到有前方水势情况的报告后再决定行程,但狄公决定继续前行,因他奉命必须及时赶到京城。此外,他从地图上得知,过了黄河到达南岸,地势升高,有一座要塞,他们可以在那儿过夜。
整条大路上空无一人,只有从那片汪洋的泥浆中不时露出水面的农舍屋脊来看,才知几日前这儿还是片肥沃的人口密集区。狄公骑马驰向山脊,却发现路的左前方有座营房,约有十几个人围在一起,站在那儿。他驱马更近一步,发现那些人是当地的团丁,都身着厚厚的皮大衣,戴着皮帽,穿着高筒靴。有一段路面已经塌陷,形成了百余尺宽的豁口,只见一股混浊的水流从中奔涌而过。那些团丁正焦灼地望着用木柴临时搭起的矮墙,它是为了加固桥头堡四周而建的。豁口上有一座木桥通向对岸,从那儿有条大路直通向树林密布的山坡。这座木桥是用绳索将圆木捆绑而成的,桥的一半浮在水面上,随着湍急洪水的冲击,桥面一上一下地起伏着。
“大人,这桥不稳便哪!”团丁的首领喊道,“水流越来越急,我等没法确保此桥的安全,您最好掉转马头。若是绳索断了,我们也就只能放弃这座桥头堡了。”
狄公掉转马头,在凛冽的北风中眯起眼睛,可以看见远处他的随从们正策马飞奔,看样子很快就能赶上他了。
于是狄公策马上了滑溜溜、摇摇晃晃的木桥,他小心翼翼地向前,粗麻绳索嘎嘎吱吱作响,他的坐骑踮着脚走在狭窄的桥面上。刚走到桥的一半,满是泥浆的洪水就涌上了桥面,狄公轻轻地拍着马儿的脖子抚慰它。突然,一根被湍流冲过来的树干砸在桥上,洪水一下子涌到了马肚子那儿,狄公的靴子都湿透了。狄公驱策着腾跃的坐骑继续向前,还好另一半桥面是干的,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对岸。可狄公刚策马来到一块地势较高的高坡上,在一棵大树下停下,便听到一声巨响,此时几棵被连根拔起的树一同撞在桥上,桥的中段就好似一条龙尾扫过似的,只见绳索松了,那桥一分为二。现时,在他和对岸之间,除了汹涌的洪水外,什么也没有了。
他挥动着马鞭向对岸的民团示意他将继续赶路。他的随从在桥修好后能赶上他的,他会在要塞那儿等他们。
策马过了第一个岔口,路旁植满了浓密、高大的橡树,狄公来到树荫下歇脚,此时他才感到穿着湿靴子,双脚寒冷刺骨。但路经那么多洪水泛滥的地区后,又能踩在干燥的地面上,对他来说多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