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耸耸宽大却瘦削的肩膀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家主人确实是个荒淫无耻的好色之徒。几乎每日,他都将穷巷陋宅的私娼召到这儿,让她们唱下流的小曲,跳淫荡的舞蹈供他取乐,喏,就在大人身边的平台上。”丹桂瞥见狄公的脸色阴沉下来,似欲发作,便加紧说道,“他自己染上那些花柳脏病,那是他自作自受,可他还传给我家夫人。夫人身体虚弱,精神不济,还不都是他害的!他却不闻不问!”
“你家主人尸骨未寒,你就敢如此毁谤他,成何体统?”狄公终于耐不住火气发作道,“难道你不怕他死后阴魂未散,在此听你胡说八道吗?”
“我才不怕鬼怪、冤魂呢!这幢阴沉沉的老宅子里到处都是屈死冤鬼,刮风下雨的晚上更是处处鬼哭狼嚎。有些冤鬼就是在这间廊房里给皮鞭抽死的,有的是在地牢里给活活饿死的!”
“你说的是一百多年前的陈年旧账吧?”狄公不屑地说。
“老爷的祖祖辈辈就和老爷一样坏,都是一路货色、一群畜生,叶府上下谁人不知,何人不晓?我也不说过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说六年前,我家老爷在这儿活活抽死一个侍女,就在大人您现在坐着的卧榻上。”
狄公给她说得打了一个激灵,掉转头问陶干道:“你可有此案的记录?”
“大人,属下那儿并无此案记录。历年来,只有一次他人告叶侯爷放高利贷、盘剥百姓,他也已赎罪开脱了。”
“可见你一派胡言!”狄公转向老丫鬟厉声喝道。
“大人,我怎敢胡说八道?大人如若不信,可以派人挖开后花园南墙边的那丛竹子,那侍女的骸骨犹存。大人您想,这宅子里谁敢揭发主人的恶行啊?我们的祖祖辈辈都是这儿的奴仆,主子再坏再恶毒,谁又敢告发自己的主子呢?天意如此啊!”
狄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停了半晌,指着地上的皮鞭道:“你以前可见过此物?”
丹桂看了一眼,憎恶道:“怎的没见过?!那是我家老爷随身宝贝中的一件。”
“那定远将军胡鹏为人如何?”狄公转而问道,“可与你们老爷相仿?”
“定远将军胡大人?”老丫鬟听得这一称谓,冷淡无情的脸上瞬间有了生气,大声嚷嚷道,“您怎能如此诋毁胡大人?他可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君子,和他的祖辈一样英武善战,喜好狩猎。可是依照当朝法令,他老人家连一把宝剑都不得佩带,这真是辱没了他。”
“他若肯效力当今皇上,在朝中谋取一官半职的实职,照旧可以携带武器四处走动。”狄公道。
“大人,胡将军祖辈高官厚爵,他也不在乎当朝的一官半职喽。”
狄公和老丫鬟言语片刻,只觉得廊房中的空气越来越憋闷,遂抽出袖中的折扇,自顾自地扇了起来,过了片刻,忽然问老丫鬟道:“依你看,是何人杀了你家主人?”
“必是外人,”老丫鬟不假思索道,“府中的奴仆谁会杀死主人啊?想来,我家主人今晚又召妓女进府,被皮条客给杀了。”
“最近,你见何人来拜访过你家主人?”
“最近倒未见有谁来过。瘟疫传播以前,我家主人差不多夜夜召妓,那些皮条客也随同前来,但自从府中遭瘟死了十多个用人后,那些婊子再也不敢登门了。胡将军和梅员外也不常来,胡将军就住在运河对岸。”
狄公将折扇收起道:“顺便问一声,平素谁替你家夫人诊治病情?”
“一个姓卢的郎中。有人说他医术精到,能妙手回春,可据我看来,他也是一个好色的无耻之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