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笑,也不觉得老管家说的有什么不对—其实这么多年,来访的外人总会说姜家冷清,因为大家总是在外面奔忙,只有她从小被宠着惯着,在家里横着,在爷爷避世的时候家里没有别人的时候,做半个主人待客,让空旷的洋房有些热闹气息。“胡大爷就是这样,什么糖啊蜜啊都从你嘴里蹦出来。”姜希婕下了车,摘下帽子,缓步走上西墙的11级台阶。“三小姐不知道,这房子可是这法租界公董局新修的呢!我们刚来那会儿,新房的味儿都还有!”走上11级石阶,便是个小平台,须得人转个身,再上四级,方才到屋内。推开门,是红木的地板,微黄的墙,加上那红的大坡屋顶,白扶手的回廊和木制棂,姜希婕觉得这就像小时候爷爷给她说故事让她看书时,她读到的那种欧洲乡下的富人的农庄大房子。

  “以后这间朝南的就归你了。这间有自己的小阳台。”姜希泽边把她往屋里领边说,“家具也都给你配了。不满意就说,哥再给你换。”她环顾室内,知道姜希泽是真疼她—且不论法式的大床或者乌木的书架,单说那对皮扶手椅,就是她的心头好,而且没有什么特别的花纹,紧绷绷的皮面,是她姜希婕喜欢的款式。

  “那你呢你的房间在哪儿大哥的呢”“我的在走道那头。爸爸、二叔、还有大哥的都在三楼,爸爸安排的。他们三个也都未必经常回来,大哥要跟着军队走,爸爸和二叔经常留在南京,所以,”“所以我也就是换个地方守家呗。”她失落地说道,这时候楼下传来胡偕的声音,该吃晚饭了。“别老那么想,总会人多起来的。”“是啊是啊,你跟大哥都快点结婚吧!”

  1937年7月30日,姜希婕来到上海,住在她位于马斯南路义品村的新家里。旅途劳顿疲倦睡去,满以为父亲不在可以快活两个月,便却不料次日清晨醒来,她爹已经出现在楼下的餐厅里。

  “爸爸”姜希婕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正在喝着热茶吃着香肠的她那个新派的爹,“你怎么过来了”“南京的事情结束了,我就和侠黄兄起回来了嘛。”姜同悯贼笑。也许是妻子早殁,姜同悯非常疼爱女儿、可是又有些不得法,且玩性大,有时颇有老顽童的样子—姜希婕记得自己小时候,曾有日午睡,醒来发现下人们都憋着笑看着她,问又不说,直到赵妈让她去洗脸,她才发现自己被毛笔画成了个大花猫。

  而那正是她爹的杰作。

  “你也快吃点东西,今天周末,我待会儿带你去拜会下杨教务长。”“教务长”希婕坐下,端起牛奶便喝,“西女塾的杨锡珍杨教务长啊(1) 。我带你去见见人家,下周你便可以去上课了。”

  “啊,下周就上课啊!”本来在餐桌上看来看去不知道是吃华夫饼好还是吃法式吐司好的姜希婕此刻丝毫食欲也没了,即便她是被饿醒的。“抓紧嘛,要赶紧努力把课业补上来。来年考沪江大学。我和President Richardson讨论了下,我们还是认为你正常考试入校比较好。而且我也觉得沪江大学适合你去,别老呆在我们这样的圈子里,去接触下老百姓是最好的。”姜同悯放下手里的报纸,认真的看着女儿道,“现在你来了上海,也把你的官家小姐脾气收收,倒不是说丢人现眼这些,而是你既然说自己应该做个新的女性,就不能再有旧式的思维。但光有思维是没用的,还要有实际的经验。总之,你是我的女儿,我希望我的女儿做个对国对民族有用的人,而不是和上海的莺莺燕燕样徒有其表的人!”

  姜希婕只得点头。这点来说,其实姜同悯是个非常开明的父亲。自幼长在欧洲的他别的自不必说,连唯的女儿被两个侄子带的也像个男孩样也不管,看着女儿骑在马上英姿煞爽竟也觉得骄傲:大抵心里想着,随早逝的孩子他娘的遗愿宠着她就是了。有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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