畹华笑道:“姐姐先看这本,柳三变这人最有意思,因而他的词最是值得读呢!”
我忙问他:“莫非他有什么典故?”
“自然有了!”他再往我身边挨了挨,徐徐说了起来,“宋仁宗早年是个爱词的人,也颇晓音律,见柳永善填词,便招他来见。谁知读到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便有些不高兴起来,说道‘既爱浅斟低唱,何必怜惜浮名?‘遂对柳永说道‘且去填词‘,后柳永不得志,出入娼家酒肆,自封为‘奉旨填词柳三变‘,虽过得贫贱,但自有他的雅名呢!’’’’’’’’’”
“奉旨填词柳三变?”我掩唇噗嗤笑,“这人果真很有些意思呢!”
忽然捕捉到他话里个词,只不敢宣之于口。
娼家么?原来他也同林琰样,爱去那些地方。
虽不是好词,我忽然对柳永生出莫名的亲切之意。在此之前,我只当他是个作古了的词人,能写几句动人心弦的话来罢了。可现在,他与我似乎有了某种联系,至于是哪种,却又不好说。
畹华轻轻推了推我,笑道:“姐姐既收了我的书,就该告诉我,前些日子究竟去了哪儿吧?”
这小子鬼机灵,竟在这儿等着我。
我摇了摇头。
畹华便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查去!”
只是我怎能轻易被他降住?扬了扬抓着书的手,笑:“我不告诉你,也不许你自己去查。若是你敢,我去告诉父亲,就说你看这些闲书,把心都养野了,难怪不愿意好好读书上进了!”
顿时戳畹华的软肋。
畹华叹了口气,坐了回去,说道:“罢罢,我不问就是了!”说着,赌气撅起嘴来。
我不理他,继续翻看那本《乐章集》。
过了会儿,畹华不知又打起什么主意来,说道:“好姐姐,我记得你这儿收了幅祖父仿的郑思肖的《墨兰图》,你又不挂,不如赏了我吧!”
我笑道:“我这里统共就那么几件好东西,偏你还记挂着!”
到底起身,笑道:“进来,我找给你。”
我去描梅花的青瓷画筒里翻找,畹华便坐了我的椅子,翻我桌上的书字玩。
忽然听见畹华奇道:“这是什么?”
忙回头看,正好看见他拿了我写的诗和林琰的帖子,正细细地瞧着。大惊失,急忙把夺了过来。
畹华大悟般的看着我,笑眯眯的只是不说话。
我亦是羞怯亦是难堪,抓着那两张纸不知该如何是好。
第16章
红木雕漆蝙蝠祥云花纹的盒子,很小巧,也很精致,正前方还有个衔环的狮头做锁。
那是畹华叫他的贴身侍婢寸心送来的。寸心捧着盒子对我说道:“少爷让我跟姑娘说,他不是有心的。只是姑娘的那些东西太私密,实在不该放在显眼的地方。这个盒子是少爷早相想要送给姑娘的,只是偏都忘了。姑娘拿了这个盒子,把体己的东西都收进去,省得来来往往的丢了也不好。”
我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回不过神来。
原来最为阴私的心肠亦是连我的胞弟都不能说的,那感觉太过沉重,压得我抬不起头来。
我连打带哭,将畹华赶出了我的屋子,又将前来劝慰的双安和容易都赶了出去。
那样的羞耻,我几欲自戕。
然而实在没想到,畹华却给我送来了这个。
可见,他比我细心、善良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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