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说:“大姐,你再宽限我们一些时间好不好?建东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他要是倒了,我们就倒了!”
张女士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变化,她俯身看四舅妈:“你们家,那我们家呢?我们家小晓生病了,着急要钱做手术,可我居然还在为你们家,老二家,老三家操不完的心,填不完的坑。”
“我是张家的狗,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再不回头,我的儿女都不能原谅我了。”
四舅妈脸上的血色尽退,她终于明白,那个予取予求的“大姐”,已经不见了。
她慢慢地,僵硬地从地上爬起来,破釜沉舟一般决绝:“好!我们全家做牛做马,卖血卖命,拼了命也会还你这三万的。”
四舅妈走后,张女士在沙发睁着无神的双眼,渡过了漫长的一夜。
那是她人生的至暗之夜,熬过去了,就是新生。
第二天一大早,她再出现在我病房的时候,整个人的神态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晓,我们什么时候去做术前检查?”
亲切,关怀,带着真诚。如果说以前的张女士是扶弟魔,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张女士才像是一个真的把女儿放在心上的妈妈。
我们做完术前检查,明天就要开始做手术了。
张女士和小阳陪我一起走在医院的林荫道上,感受着最后的阳光浴,下一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一个黄衣外卖小哥迎面跑来,直到站在我们面前,我们才认出是四舅。
第5章
才四十出头的人头发已经有一半就白了,满头的汗水,身上还有一股汗臭味。
他咧开干裂的嘴唇,双手捧着一个小小的廉价的奶油蛋糕,笑着对我妈说:“姐!生日快乐!”
然后把蛋糕递给她。
我妈没有接蛋糕,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局促地收回手,又掏出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当着我妈的面,转账36666.66元。
“你的三万已到账了!知道你喜欢吉利数字,所以多给你6个6,是利息,也是祝福。”
他抬起手,要像小时候那样摸摸我的头,可是手到半空突然意识自己的手很脏,又停下来。
局促地对我说:“我们的小晓手术一定会顺利的!”
我妈还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敛起笑容,羞愧地道歉:“姐,对不起,我好像欠你的钱,还的太晚了。”眼神里充满笨拙的善意和卑微的祈求。
说完,他借口说还要送外卖,把蛋糕递给我就走了。
我妈还站在原地,突然力竭一般蹲下身来,头深深地埋进膝盖里,瘦削的肩膀不停地无声地颤抖着。
回到病房,我妈依然萎靡着,眼圈红红的。
“招娣。”外婆端坐在病房的椅子上,假笑着。
外婆,那个我妈一直仰望,服从,奉献的源头......
来者不善。
看到我和小阳,都点了点头,又问我:“小晓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也假笑道:“还行,明天做手术。”
她这才把目光转向张女士,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厉的质问和冰冷的指责:“招娣,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见不得你的弟弟们好?要把他们往死里逼?老二老三家现在被你弄得鸡飞狗跳的。”
“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妈看着外婆,声音平静却异常清晰。
“什么叫你的东西,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的一家人!骨头打断还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