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蘅终于是支撑不住,声音发出一阵啜泣。

这是他登基半年以来,甚至是决定谋反以来,第一次落泪。

他从前以为陆晚宁才是他毕生所求。

可求到了,他的心却还是空荡荡的。

今夜,看见桑余在火场中生死未卜的样子,祁蘅才明白,自己真正想求的,是另一个人。

可后来桑余一次次的要离开,连那枚玉佩也还给了她。

他握着桑余的手,袒露出少年的迷茫:“阿余……姊姊……你为什么就不疼我了?你明明是最疼我的……母妃走后,你说过会伴我一生的!”

十三岁的祁蘅被先帝罚跪在冰天雪地里,脊背上被打的血肉模糊,可挺得笔直。

桑余躲在廊柱后看着,直到他支撑不住倒下,直到负责看管的宫人都散了,她才冲出去将他背回宫殿。

她也才十五,一个被处处欺负,还要帮她杀人的小宫女,瘦小的身子在雪地里踉跄,死死护着他,不让他再受一点伤。

回到殿内,她替他擦药,他疼得发抖,却咬着牙不吭声。

"殿下,疼就喊出来。"桑余轻声说。

祁蘅摇头,声音哽咽:"母妃说过,她不喜欢我哭。"

桑余沉默片刻,忽然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殿下,在我面前,你可以哭。"

那一刻,祁蘅终于崩溃,扑进她怀里,少年嚎啕大哭。

“母妃走了,没有人会再疼我了。”

桑余紧紧抱着他,声音坚定:"不会的,奴婢会一直陪着你。"

祁蘅如梦初醒,抬起头,看向昏迷不醒的桑余,指尖颤抖的抚过她的眉眼。

"阿余……"他低声呢喃,"那些话,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当真了吗?"

"你说会一直陪着我……可为什么现在,连你也要离开?"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泛红的眼眶。

多可笑。

他以为割舍得下,可如今才明白,自己早已将她刻进骨血里。

祁蘅就这样,紧紧的攥着桑余的手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窗外已是黎明。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桑余苍白的脸上。

祁蘅心中一慌,下意识去探她的鼻息,直到感受到微弱的温热,才稍稍松了口气。

"陛下。"赵德全在门外轻声禀报,"凤栖宫,太皇太后求见。"

祁蘅目光一凛:“朕知道了。”

他正好,也有些话要问问这位皇祖母。

祁蘅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天边骤亮,凉风刺骨。

他望着远处的宫墙,忽然觉得这偌大的皇宫,冰冷得令人窒息。

“摆驾,凤栖宫。”

凤栖宫内,檀香袅袅。

太皇太后端坐主位,手中佛珠缓缓转动,见祁蘅进来,她眼皮未抬:"皇帝来了。"

祁蘅身上的伤简单包扎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没看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玄色龙袍上金线暗纹在烛光中泛着冷芒:"这一夜腥风血雨,皇祖母倒是镇定。"

贺贞轻笑一声:"哀家活了大半辈子,宫中杀伐见得多了,什么风浪没见过?"

“是啊,朕忘了,您可是三朝后位啊。”

贺贞闭上眼,冷笑了笑。

祁蘅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忽然看向她:"可朕想知道,桑余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佛珠声戛然而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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