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翰赶到时,只见一层又一层的侍卫围着草坑。

火把上松油燃烧的气味依然掩盖不住浓烈的血腥,两种气味交错,混着夜里的焦灼,肆意而刺鼻。

侍卫们见到他走来,纷纷让开了道,露出了草坑的全貌。

他看见了白悠、吴珂和几个贴身侍卫围住的人,还有旁边一颗显眼的、血淋林的头颅,以及头颅上占据了半张脸的螳螂文身。

李文翰皱起了眉——这样的文身,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也抽不出心思再去多想,径直跳了下去,走到白悠身边,和她一样半蹲下,看着已经平铺躺下的关斯岭。

白悠的眼睛已经红得不像样,一下一下,用力按压着他的胸膛,一边轻声唤着。

吴珂接过一旁人递来的水壶,转向白悠,

“王妃,属下先把王爷扶起来,冲掉伤口上浸的毒。”

李文翰的声音响起,

“王爷中毒了?”

吴珂点头,声音有些沉闷,

“看样子是中了袖箭的毒,已经在大约两个时辰前散开了。”

白悠才注意到他在身旁,于是红着眼,转过头看他,声音微弱,

“哥...这里什么都没有...我连他一丝丝的心跳,都听不到...”

“我不信他会死的...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告诉我说,自己还活着...”

李文翰的喉咙有些发闷,他知道她的绝望。

在这里,没有救护车,没有起搏器,没有心电图,没有重症监护室...

哪怕一丝丝能证明他还在世的希望,她都抓不到。

大概只能这样了吧——没有气息,没有心跳,也不再散发出温度。

只能任由绝望慢慢侵蚀进肺腑。

他默默看着吴珂和几个侍卫把关斯岭背过身来,倒出水壶里的水,冲洗掉他肩后的泥土和血污,直到伤口被洗到发白。

白悠看着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眸子渐渐暗沉下来,转过目光,看着已经彻底失去了血色的关斯岭,和他背上深入肩胛、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嘴里自欺欺人地默念,

“王爷,你再等一等,一定有办法的...”

“医官马上就到了,他一来,你就能醒过来,看见我了...”

...

李文翰没有再看,只站起来,转过身,想要稍微从周围笼罩的浓黑色沉郁中探出来一会,让自己镇定一些。

他又看见了一边被几个人围观着的匪贼头颅——依然是那副面目惊恐、血肉模糊的样子。

而后,一霎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中。

他深吸一口气,回过身半蹲下,利落伸出手,把关斯岭手中握着的袖箭抽出、拿在了手里。

而后仰起头,往上看向站在坑沿边的几个侍卫,

“这颗头的身子在哪?”

坑上头几个侍卫听见了,果然立刻动作,招呼着人扛了一具无头尸体过来,就地搁着。

一个人出来答话,

“身子是在坑旁边发现的。这人应该是被砍了头之后,头滚到了坑里。”

李文翰毫不犹豫,立刻翻上到坑沿上,蹲在尸体边,翻找起来。

...

他扯开尸体的袖子,果然看到了装着一簇袖箭的细长箭筒,外加一把安在手臂上的袖珍弩。

正翻开衣领时,忽然感觉有几人走到了自己身后。

片刻后,耳边响起粗粝而低沉的一声,无比熟悉,而又无比令人厌恶。

“御史,老朽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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