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玉玑恍惚间,扶着墙壁,往巷子外踉跄着退了一步。
这声足音惊动了正大快朵颐的老虎,那老虎嚼着一截狐妖所化女人的皓腕,转过脸来盯着昆玉玑,这是一头吊睛猛虎,它的斑纹隐在沉沉的暗处,那一双眼睛亮得骇人,带着一股杀气,突然它额头中间的王字斑纹从中裂了一道缝,一个美人的鼻梁沾着虎皮下的黏液从中显露出来,老虎前肢的皮也软下去,一双女人的纤纤玉手从中褪出来,昆玉玑看着,全然忘记转开眼去。
好在这只美人虎似乎也不在意这些虚礼,月光中她褪去上半身的虎皮,**着,皮肤还带着不知名的水液,那张女人皮像在发着莹莹的、玉般的光芒,她吃完了那只手,嘴角的血顺着流到颈窝里去,她问昆玉玑:“你给‘狐总管’递了拜帖?”
这美人的眼尾也上挑,虽实实在在是个人的模样,但昆玉玑看了一眼,仍旧觉得她同那匹虎肖似,眼神带着刀子,又冷又野。
昆玉玑愣了半晌,答道:“是我。”她像傻了似的,没道理地补上一句有些像牢骚的话,“我半月前,递的拜帖。”
那美人擦了擦嘴边的血,但是因为手毕竟是人的手,并没有皮毛,她只是用腕蹭了一下颊侧,像狸奴似的,将血擦得更可怖了些。
“李书生——”那美人歪着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像是觉得麻烦似的,“——我是指‘狐总管’,李书生收的拜帖太多了,他很公允,不会因你是人就挪后处理。”
“是吗?”昆玉玑不知说什么,更没想到她会辩解这个,干巴巴道,“多、多谢?”
那美人没多说,对昆玉玑道:“我是来带你见他的,你骑上来。”说完,那美人就重新披上了虎皮,踱着步子过来了,昆玉玑咽了一下唾液,把匕首回了鞘,有些小心翼翼地骑上了虎背。
话说回来,一只老虎为什么会为狐狸做事?
老虎却不再说话,想必是没脱虎皮,变不了人,便不通人言,它驮着昆玉玑,慢慢走在已宵禁的京华大道里,昆玉玑一开始还觉得神奇,感受着老虎的动作,到了后来,因为老虎实在走得太慢,她竟然坐在老虎身上睡过去了。昆玉玑上回困成这般模样,还是瞒着父亲兄长上战场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她骑着的不过一匹凡马,这可是一只美人虎。
她从老虎身上摔下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到了一片湖附近。
“金河寺?”
昆玉玑看向身旁的老虎,那老虎却不说话,只一心一意用爪子抓挠着地上的石子,很快它找着枚石子,把它拍出去,那石子在湖面打了几个水漂,涟漪晃动得很厉害。昆玉玑正想多问几句,奈何那老虎头也不回,甩甩尾巴便走了,昆玉玑茫然盯着老虎,直到它尾巴尖消失在不远处的树丛里。
金河寺是京华香火甚旺的大寺庙,但昆玉玑杀生,再信佛的话未免像是自己给自己背了因果报应,所以她还是第一回来这寺庙,她不知往哪里走能找到那狐总管李书生,就等在湖边,瞧着老虎拍进湖里的石子是否动了什么玄机。
果不其然让她等着了。
没过多久,一个美少年不知从湖另一边的何处绕行过来,他眉间点画一道梭形朱砂,看着既像是被刀划破留下的伤痕,又像是那处长了一只眼睛,他衣饰华美,手拢在格外宽大的袖子里,看着便不是寺庙里的小沙弥。
他直直地朝昆玉玑这边走过来,问道:“是给李书生递了拜帖的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