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两周前的迎新大会那种电流通过的感觉不同,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陆经理看自己的眼神,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那也不是冷漠和厌恶,靳桐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对了,是“无视”,是根本不放在眼里。
她太普通了,她不如别人,她从来就没有成为别人眼里优秀的人,这两个字和她就不搭边。
如今回想到广州之后的经历,也不外如此。
我做成了什么呢?
我的长进在在哪里呢?
“你过来一下。”陆经理喊道。
靳桐提心吊胆,以为陆经理要批评自己,不过陆经理只是说:“自信起来!你要培养一流的心态,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但接下来的一周,靳桐依然毫无进展。
第三周结束的时候,陆经理不再鼓励,而是宣读了一下公司的规章制度,每个月固定要交表150张,交不到工资会倒扣,从第二个月开始实施。靳桐忍不住想问,如果第二个月还是没达标呢?但最终没开口。
回到住宿的地方时,靳桐精疲力尽,白天奔波一天,不仅身体受累,还要遭受各种白眼和嫌弃,如此看来,这工作和发传单的本质区别在哪?和电话客服的本质区别在哪?但很快,靳桐又再次给自己打气:不能走,好不容易进了大公司,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房间里空空如也。
为了省钱,靳桐住在15元一晚的旅社里,一个月优惠价350元,热水免费。
这个房间总共有四个床位,一开始的时候,加上靳桐,住了三个人。
左边下铺的女孩叫小安,广西人,学历初中毕业,从厂里出来后一直当无业游民,现在偶尔去夜市摆地摊,住在上铺的叫赵姐,已经四十好几,她是湖北人,以前在广东纺织厂里上班,后来嫁了一个江西的老公,两人结婚后回了老公的老家南昌,90年代初期两人兴办的私人纺织厂效益不错,赚钱后在郊区老公家宅基地上盖了房子,赵姐的老公还购置了一辆桑塔纳。1994年,身体一直不好的赵姐高龄生下儿子,夫妻俩喜笑颜开,日子绝对可以说是小康之上。可惜前两年,赵姐的儿子,夏天贪玩,和伙伴去水库游泳,淹死了,尸体捞上来,赵姐的眼睛都哭肿了……中年夫妻丧子,私厂的效益也大不如前,老公因为过于悲痛开始沉迷赌博,又把家里的钱输得底朝天,赵姐实在受不了了,向老公提出了离婚,她独自一人又来了广东,人生过半,又住进了15元一晚的旅社。
有一回,靳桐和赵姐晚上九点多去夜市那边找小安吃饭,靳桐发现有一些年轻女孩穿得特别热辣,站在路边,靳桐好奇,赵姐说:“别看,这些都是小姐。”
找到小安时,她正在和赵姐嘴里的“小姐”说话,看到两个室友来了,马上收摊去吃饭。
吃饭后小安继续摆摊,靳桐和赵姐回旅社,在路上,赵姐对靳桐说:“快了。”
靳桐莫名其妙:“什么快了?”
“唉!小安快到街上去了!以后我们要离她远点。我们走得近了,警察抓了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等小安真的从旅社消失时,靳桐明白了赵姐说的“到街上去”是什么意思,赵姐说:“你答应姐,不管多么辛苦,不要走歪路。”
那天赵姐一个人在宿舍喝了不少酒,那种一块钱就能买一瓶的劣质白酒,赵姐的眼睛好像坏了的水龙头开关,她说:“人的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吗?不是啊,人这辈子,决定性的瞬间只有那么几个,走对了,可能这辈子就是富贵命,平安,幸福,走错了,这辈子也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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