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斯谟感到脖子的肌肉变得僵硬,这是他的身体在抵抗脑子里危险的想法,但他还是控制着颈椎,低头看去,无法拒绝脚下的深黑,那里会有什么?
他准备好了,伸出双臂一拨,就向下游去,但诡异的是,他感觉自己已经游动了一段距离,回头看却发现仍旧在洞口。
“入教仪式是走完9层。”父亲的声音传来,“教过你的。”
埃拉斯谟这才想起来,在父亲同意让他入教后,告诉过他流程,所谓的走完9层,在他的预想中应该是某种简单的礼拜仪式。他应该想到的,但丁在《神曲》中描绘的地狱,就是漏斗形状的9层地狱,按照地狱建造的怎么会是神庙?埃拉斯谟再次看向下方。电梯有13个按钮,这很可能已经是地下13层的深度了,再往下的9层,真的会有长诗中描绘的风暴、沼泽、火山和怪物吗?听上去未免有些可笑。
“颂唱,还记得吗,就跟阿里巴巴那样。”奎利掏出烟斗叼上了。
颂唱?对了,进来之前父亲曾经让圣子教过他颂唱。
他迟疑地开口。
“混沌之初,自黑暗中诞生,披着金翅的旋风,将生机扫向大地……”
歌声在无数个壁龛间反射震荡,形成空旷辽远的音场。这时,远处的一个壁龛打开了,所有的雕塑都是等身大小,因此那个壁龛也像一扇洞开的大门,门后有微光,但发出的声响让人并不觉得那是通往希望的。
埃拉斯谟听过这样的声音,在禁闭室里,那从地下深处传来的哀嚎原来来自这里。那些无比真实的哀嚎像一张密网罩向了他,比在禁闭室听到的更加切近,仿佛响在耳边。任何人都会感到毛骨悚然,不敢动作。
但埃拉斯谟想起了单准。
很奇怪,连日来是愤怒和妒火让他走到了这里,但这一刻,他的心脏微微酸痛,只是想起单准的眼睛,只是幻想听到了单准的声音,埃拉斯谟就感觉到了安全,代替哀嚎抱住了他。
他没有想清楚这是为什么,他只是感觉到了力量,于是他向那扇门游过去了。
如果前方的确是地狱,那走完地狱的我,一定可以获得拥有你的力量。
***
单准站在悬崖边,听着悬崖下传来的风声,越听越觉得那像是人的哀嚎。他想不通,又在悬崖边蹲下来,扔了快石头下去,就像扔进了太空,完全没声音再传回来,单准再次确认了手机,难道是埃拉斯谟的手机从这里掉下去了?手机掉下去肯定粉身碎骨,那么深,掉一半就该没信号了。但如果埃拉斯谟也在下面……单准只觉得不能呼吸,他失足了吗?或者遭遇了什么?他现在会不会正挂在哪棵树上?应该早点来找他的,为什么会认为他不重要,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可以抛下他离开。
单准鼻子一酸,眼睛也红了,他在悬崖边趴下来,尽可能地探出身体去,想在崖壁上发现什么,崖壁上的确有一些横长出来的树,但看不到埃拉斯谟,他一边安慰自己的猜测没理由,一边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够,直到重心不稳,真的差点栽下去。单准死死抓住崖边的草茎,撑在那,瞪着深不见底的深渊,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是下意识的,也好像是冥冥中的牵引,单准张开嘴,对着深渊喊了一声。
“埃拉斯谟”
一出口,声音就哽咽了,崖壁反射回音,听起来像是有好多个他,在对着虚无呼喊一个名字。
“埃拉埃拉斯谟”
该死的,我一定是扑空了,单准想,是这个白痴软件耍了我,或许就是埃拉斯谟这个白痴耍了我,我为什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