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没了方才要替他出头的神气,裴凌扯起嘴角自嘲道:“该纠缠的避我如蛇蝎,倒是不该纠缠的,一下子全来了。”
该纠缠的,是说她吗?
不仅不神气了,就连眼珠子都开始左右闪躲,裴凌挪开了令她倍感压力的目光,声音稍沉:“裴家风光时,方家不知跟着得了多少好处,如今倒了,一起吃瓜落儿也是该着,既受了裴家的荫蔽,便不能只乘凉而不担风雨。此事你不必管了,我应付得来。”
裴凌既如此说了,言清漓也没再坚持,总归这是他的家事,而她也早已不是裴家少夫人。
一时间相对无言,夜晚冰凉的风逐渐将两人身上微热的酒意吹走。
许是太过安静稍显尴尬,半晌后,他们又同时看向对方。
“抱歉。”
“对不住。”
话音双双一滞,裴凌率先轻笑:“你同我说什么抱歉?是裴家对不住你。”
他擒了自己的祖父,自然也从其口bzm中问清了裴家在当年所充当的角色。
知而不言,冷漠旁观,何尝不是一种恩将仇报?那时她嫁给他,日日对着他们这些恩将仇报的裴家人,想必万分厌恶与难熬吧,怪不得会那般急着甩脱他。
言清漓摇头:“裴家是裴家,你是你,我感到抱歉的是对你,很抱歉当初利用了你。”
仅仅是利用吗?
裴凌望向她那一双饱含真诚,如浸泡在清湖底的黑石子一般的眼眸,心里那句早就想问她的话,在终于找到机会能问的时候,却梗在了喉头,卡在了嘴边。
他大抵是知道自己怕什麽的,怕听到她说出他不想听到的回答。
“行了,都过去了,不说这些,你何时启程?”到底是没能问出口。
用饭时,言清漓宣布了自己想去江南的决定,想了想,答:“上元之后吧。”
“你不是与他有婚约吗?他肯放你走?”
她没注意到裴凌语气中隐约的、小心的试探,只是有些调皮地一笑:“他拿我无法。”
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连她自己都捋顺不明白的感情,便只好又将与宁天麟的新约定当做“挡箭牌”给拿了出来:“过去我虽同陛下说好要与他青灯长伴,但如今我不愿,他总不能因此打殺了我……只是让我答应他,拒绝了他,便也不可以与其他人双宿双飞。这样很好,没了束缚,天地广阔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裴凌眼睫一颤。
在得知了前尘往事所有始末之后,他有自知之明。
自己作为一个原本在她计划之外,迫不得已才被她拉进局中的裴家男人,又没有像裴澈那般与她有着磨灭不掉的回忆,同其他男人相比,他应当不会在她的抉择之列,为此,他极为头疼,也不知今后该如何是好。
可居然,他们谁都没能拔得头筹,彼此都半斤八两。